第二章
4
他们并未走远。
看见许星程猝不及防的倒下，所有人都在焦急呼喊着他的名字。
“许星程？！”
“许星程！”
那边的慌乱也牵连了这边，几个醉酒大汉对视几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退意。
最后他们一合计，竟然直接趁乱跑开了。
我的刀再也拿不稳，“桄榔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我抬眼看向那边，看见他们手忙脚乱的打着急救电话。
我垂下眼，手慢慢抚上我的心。
那里还残余着对许星程的爱。
只剩下最后的数值——5.
这竟然是我剩下的所有的对他的爱。
我上前几步，看见了许星程惨白的脸。
还有他了无生机的他躺在那里，就像是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。
没有任何生命体征，只剩下了呼吸。
我认识他的时候，是在医院里。
他十三岁，我十六岁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他，他无知无觉的躺在病床上，精致脆弱的好像是一个洋娃娃。
他的父母说，原本他很健康平安。
是为了救一个女孩，才会出了车祸，最终变成这个模样的。
那时我对他产生了好奇。
究竟是多大的一个勇气，能让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愿意放弃生命也要救下那个女孩呢？
他们日日以泪洗面，告诉我说，他已经昏迷了三年了。
很希望他能醒过来。
可去了很多家医院，医生都摇头告诉他们，醒过来的几率不大了。
那一刻，我所有的好奇轰然消失。
取而代之的是，三年前我出车祸的场面。
原来，救我的那个男孩，竟然是他。
竟然，会让我在医院里遇到他。
那一刻我无比感激上苍，让我有重新遇到他的机会。
却又无比哀伤，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我。
从那以后，我每天都在祈祷，祈祷他醒过来。
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作为交换。
终于有一天，上苍听见了真诚的心声。
我被系统选中，抽取我对他的爱意回复他的健康。
我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孩，悄悄释放了藏在心底的小秘密。
许星程一天一天的好转，我也越来越开心。
但不幸的是，我的父母工作调遣，需要我跟他们一起过去。
临走的那天，我听他的父母说，许星程醒过来了。
我很开心，只是有些遗憾。
遗憾我没能亲自守在他窗前，笑着告诉他，
“我叫杨真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不过，虽然两地相隔，虽然他并不认识我。
我却也并没有停止过爱他。
就这样，过了一年又一年。
直到五年前。
“杨经理！”
有队员终于看见我，慌乱的过来，“怎么办啊？”
他们慌乱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此刻，我又成了他们的主心骨。
苏念念还在抱着许星程不撒手，哭叫着说，
“我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，你快醒过来，我错了。”
“许星程，我命令你醒过来！”
我恍然回神，立刻走到许星程面前。
“你让开，我现在要给他做胸外按压。”
“不，不行！谁也不能碰他！不可以！”
苏念念抱着许星程的头不放手。
我的耐心告罄，冷声道，
“拉开她。”
几个吓蒙了的队员立刻照办。
5
看着毫无血色的许星程，我逐渐冰封的心又仿佛逐渐回暖。
“许星程，你不能死。”
一直到救护车赶来，我都没有停止过救他。
救护车只有上一位家属，苏念念哭着要上去，却被队员拉下。
“你去了只会哭！我们打车去！”
“杨经理，您去吧。”
“星程就拜托您了。”
我没说话，只跟着上了车。
许星程被送进急救室，我等在手术室外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
我满心祈祷他平安。
许星程，你要活过来。
其余队员打车过来，所有人都焦急的围在手术室门前。
我靠着墙壁缓缓蹲下，脑海中思绪翻涌，想起我们恋爱的时候。
他高调跟我表白后，我们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。
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的爱。
每一次他拿奖后，都会特意提到我，
他说，
“我的女朋友对我的训练很严格，不然我的水平不会一直保持这么好。”
他说，
“我女朋友说，我赢了她才会给我奖励，我想让她多给我一点。”
每一次，我都会在台下哭笑不得的看着孩子气的他。
他下台后，都会缠着我亲吻，
“这是你答应好的奖励，我这么厉害，能不能亲久一点？”
他会给我很多小惊喜和浪漫。
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节日，他都会记得，并且帮我准备一束花。
他说，
“你就是我的仪式感。”
我生日的时候，他会提前很久帮我准备惊喜。
曾经为了我熬了十几个日夜，帮我折了上万颗心。
他说，
“我对你的爱太满，只能分一点在这些笑小心心上，把他们送给你。”
那时候我感动的无以复加。
因为我听过一段话：
当男友愿意为你做手工，就证明他把那段时间物化给了你。
每一年在一起的纪念日，他都会重新为我表一次白。
他说，这样，我们每年都是热恋期。
......
我无意识的看向手术室，看见闪烁着的手术室的红灯。
我好像已经忘记了，我爱他的初心。
这样好的人，我为什么会慢慢的不爱他？
无数曾经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，我心里重新装满了对他的爱。
数值逐渐上升，5,10,15,20,30,40......
爱意重新上涨到80。
我倏地松了一口气，轻轻勾了一下唇角。
许星程，你的命，是我的。
苏念念却猛地冲到我面前来，
“你还有脸笑？”
“要不是你，星程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“都赖你！”
我被打的头一偏，愕然看她，压下所有怒气，理智道，
“难道你没错吗？你不顾他未来的职业生涯让他喝酒！”
“三瓶！你知道他之前最多喝多少吗？三杯！”
“苏念念，许星程不该是你和我争风吃醋的工具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！”
苏念念理直气壮的，“我和他认识多久，你和他认识多久？”
“你难道不知道许星程自始至终一直喜欢的是我吗？”
“你？就是个他拿来练手追我的工具人而已！”
“他从没爱过你！”
队员们看着我的脸色，手忙脚乱的去捂她的嘴，让她别说了。
我站在原地抿着唇瓣，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。
那么拼尽全力的保住许星程的命，可所有人都觉得，我不配。
我只是苏念念的一个替代品。
6
手术室的灯突地由红变绿。
接着，医生走出来，
“家属，病人症状复杂，需要留院观察几天。”
许星程被转入普通病房，苏念念挤在前面紧紧攥着他的手，
还在命令道，
“许星程，爸爸命令你赶紧醒过来，你听到没有？”
“许星程，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，只要你醒了，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，好不好？”
我看见许星程的手指还真动了动，像是在拼命挣扎的醒过来。
我手指死死陷进肉里，死死咬着唇瓣说不出话来。
我转身出去那刻，听见屋里的惊呼。
透过玻璃的反光，我看见苏念念倾身吻在许星程的唇角。
与此同时，我看见了许星程颤抖的睫毛。
房门关上的一瞬，我的眼泪滚落在地。
我死死抓着我的心，想让它不要再消耗爱意。
可我的脑海里，却全都是苏念念吻落那刻。
我痛苦的想要继续爱他，可我的爱，却抵消不过苏念念的吻......
许星程住院这几天，我没有去看他。
更是刻意回避了和他所有相关的消息。
我想，如果这样不闻不问，
是不是，也会靠着我心中仅存的爱意让他活下去？
再次从许星程死去的噩梦中醒来，我看见我的爱意值还停留在50.
刚松了一口气，铃声却在静谧的空间里突兀响起。
我看了一眼，是队员李小卫的电话。
我顿了一瞬，还是接听，“有事吗？”
李小卫的声音有些犹豫，
“杨经理，您......程哥住院，您为什么不来照顾啊？”
我看了一眼窗帘紧闭的房间，外面或许是晴空万里，但此刻我的心悲戚如雨下。
我垂头扯了个谎，
“我这几天......出差，过几天回去，你帮我好好照顾吧。”
“可是，工作重要还是男朋友重要？”
李小卫忍不住开口，终于大声喊了出来，
“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男朋友都要被抢走了!”
“之前或许程哥是把你当做经验，可就算是石头被浇灌五年，也会长青苔。”
“您别怪我，我只是觉得，程哥心里还有你。”
“明天程哥出院，您来吧。”
说完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，我攥紧电话，耳边只听到嘟嘟的声音。
我枯坐了一夜，还是决定去接他出院。
我要尽快和他结婚。
我开车到医院门口时，我想了想，还是买了一束花。
看着我手里的白玫瑰，寓意着重新开始的爱。
刚下车，就看见了出院的许星程。
被一行人簇拥在中间，阳光帅气，不像是刚出院的模样。
苏念念站在他身侧，亲昵的和他说话。
从前我会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，许是因为五年的偏爱，早已让我的爱里掺杂不得半分砂砾。
可现在，我目睹了许星程倒在我面前。
强烈的失去他的不安笼罩下，使我重新滋生了对他的爱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尽可能忽略掉苏念念，重新扬起笑脸。
刚要叫他，却猛地看见，许星程在医院门口竟然朝着苏念念单膝下跪。
我眼睛猛地正大，看见他手中能反射阳光的钻戒。
还有其余人的起哄声。
许星程，在出院那天，当着我的面，迫不及待向苏念念求婚。
我的脑袋轰然炸开，一瞬间，我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五年来，我提过无数次结婚，我向让他健康平安。
可他每一次都闪烁其词，说太突然他还没准备好，说他还年轻不想这么早......
每一次，都是不重样的理由敷衍我。
我以为，那是他的真心话。
可见他现在就迫不及待求婚的模样，我确认了。
他不是不想结婚，只是不想和我结婚。
花束掉在地上，随着我的眼泪我的一腔爱意。
许星程，我真的没有办法，再继续爱你了。
我控制不住我的心。
脑中系统疯狂发出警报，硕大的红色刺目的【爱意值：0】占据我全部的心神。
系统警报声还在继续，
【警报警报！爱意清零，宿体将离开！】
【警报警报！爱意清零，宿体将离开！】
【警报警报！爱意清零，宿体将离开！】
一连重复三次，我的视线逐渐模糊。
天旋地转间，我看见许星程直挺挺摔在地上。
所有人都慌忙上前，急切呼喊他的名字。
意识抽离的最后，我知道，许星程他，没救了。
7
“滴——”
“滴——”
耳畔是忙碌的脚步声，还有刺耳的机器声。
我听见医生慌乱的呼喊。
“二床病人有苏醒迹象！二床！”
我的睫毛不住的颤动，好像正在挣脱眼皮上压着的大山。
终于，我睁开眼，看见了纯白的天花板，鼻息间尽是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。
转头，我看见了父母急迫关心的眉眼。
晕，很晕。
在他们关怀的声音里，我再次晕死过去。
......
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见我和男友许星程驾车出去游玩，车里莫名爆发吵架。
后不幸遇到了车祸。
我和许星程双双昏迷入院。
从前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闪过，记忆倒退，回到了车祸的那天。
我们开开心心计划出去游玩，他的电话却响了。
许星程正开着车，
“老婆，帮我接个电话。”
“好。”
我没多想，直接摁下免提，把电话放在他耳侧。
却听见了电话里的甜腻的女声。
“老公~你什么时候来找人家啊?”
几乎是瞬时，许星程就大着声音打断她，
“你打错了吧！乱叫什么！我有老婆！”
那头一愣，随即就挂断了电话。
他还转头跟我解释，“一定是打错了。”
从前我最信他，绝不会多想。
可这次，我莫名多看了两眼他的手机。
经过服务区时，他着急上厕所忘了带手机。
鬼使神差的，我打开他的锁屏密码。
恋爱多年，我从没看过他的手机，以为是给彼此留够隐私空间。
可没想到，我的信任，成了他放肆的源泉。
我看见上面最常联系的联系人：苏念念。
几乎每天，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聊天。
聊天记录暧昧露骨，甚至还记录了他们见面的日期。
我记起了，他之前一直抱着手机看个不停，说是在回工作消息。
甚至他们见面的日期，都是他跟我说要出差的日子。
他出轨了，而且已经持续了三年。
认知到这个那一刻，我浑身发凉。
五年婚姻，六年恋爱，十年时光，还是抵不过一句人心。
他回来后，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手机，很快察觉不对，
“你看我手机了？”
而后，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。
一辆货车刹车不及时，将他们一同送上了死亡的边缘。
最后的那刻，我看见他侧身过来，像是要护住我。
可在钢铁和巨大的惯性面前，人身只是徒劳。
意识消失的最后，我看见了系统猩红的字眼，
【你是否愿意进入虚拟世界，达成与许星程结婚的条件，换回在许星程现实世界苏醒。】
那一刻，我毫不犹豫选择了是。
系统继续发出小字，
【虚拟世界中，你的爱意为许星程提供生命值。】
【结婚后，爱意值将永不清0.】
【但若婚前爱意清0，许星程将会死去，现实世界也不会苏醒。】
【而你会回到现实世界。】
我没有迟疑，并选择忘记苏念念的存在。
我以为，我十一年的爱意，会让许星程心甘情愿与我结婚。
我以为，我的爱，会浇灌许星程余生健康无虞。
可我错了。
无论是虚拟世界还是现实，我都被一个叫做苏念念的女人击的溃不成军。
8
再次睁开眼，我的爸爸妈妈还守在病床前。
他们见我醒来，眼泪止不住的流，
“好孩子，你终于醒了。”
我住了半个月的院，终于能下床活动了。
想去看看许星程，却在他的病房前听见了争吵。
门前站着一个女人，撒泼打滚，毫无形象。
“我不管！他死了也得给我钱！我白给他睡那么多年？”
“我就是他女朋友！正牌女朋友！”
医生和护士都有些五年，显然她来闹了不止一回。
看见我站在这里，爸妈把我推了回去，不喜道，
“你不知道，她来闹过很多次了。”
“都是许星程做的孽！”
“本来他爸妈还管，后来人不醒，他们也怕她闹，干脆不来了。”
“给他请了个护工让他自生自灭了。”
“听那女人的意思，她坏了许星程的孩子。真不知道，他原来是这个德行。”
我冷冷的看着那个方向，“是吗。”
苏念念被保安拉走了，我才去找医生问许星程的情况。
医生苦恼的告诉我，
“病人苏醒的概率不是很大，基本判定为脑死亡。”
“还要继续坚持治疗吗？”
我淡淡垂眼，抠着我的手心，
“不治了，烧了吧。”
......
许星程火化那天，不知道苏念念从哪儿听说的消息，又找来了。
指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得到了圣旨，
“我可是怀了许星程的孩子，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！”
“我可以拿钱滚蛋，要不然你们许家就绝后了！”
我刚要站出去，就听见许星程的妈妈冷声道，
“你他妈想钱想疯了？我儿子都他妈躺一年了，你上哪儿怀的孩子？”
“我警告你，别再闹事，不然给你抓起来！”
“我只有一个儿媳妇，她叫杨真！”
苏念念还想继续说什么，却被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保镖劝退。
只恶狠狠丢下一句：“我还会找你们的。”
我看着许星程父母苍老的容颜，走过去轻轻拥抱住他们，
“爸，妈，我会养你们老的。”
余生，我不要许星程了。
欠你的，还在你父母身上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