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剪刀,将宋伽冕的呼吸剪成碎片。
“董挽家属。”手术门打开,医生大声的喊着。
宋伽冕如梦初醒般,从混沌的状态抽离。
“我是,我是。医生,我妈妈怎么样了。”宋伽冕的声音不住的哽咽着。
双手紧紧的拽着医生的袖口,眼泪一次又一次的迷糊了双眼,可还是难掩眼神期待光芒,它急切的期盼着医生能带来好消息。
然而,医生紧锁的眉头却早已预示了答案,“病人情况突然恶化,必须再次进行手术进行遏制,赶紧签字吧。”
宋伽冕根本听不进东西,急急忙忙的签了字。
“我妈妈会没事的,对不对?”她艰难的重复了同样的问题。
医生不忍的看了眼眼前的姑娘,“先去缴费吧。”
宋伽冕怔怔地在手术门口站着回不过神。
她攥着手术同意书蜷缩在等候区,铝合金椅子的寒气透过薄毛衣渗进脊椎。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慢慢的跳动着,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已经两个小时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,银行短信提示账户余额不足。
宋伽冕一遍遍地盯着那串红色数字,还是忍不住跑到消防通道里痛哭出声。
“爸爸,我要留不住妈妈了,不要丢下我一个,呜呜呜……”
这几年,她总是被各种数字形成的绞索勒的喘不过气。
监护仪以0.01秒的精度刷新着生命体征、手术计时器的机械传动、银行清算系统终端的归零……
可是,生活总是马不停蹄的还在继续。
她擦干眼泪,撑着膝盖站起。
不知是酒精的作祟,还是劳累,胃里翻滚而出的胃酸,让宋伽冕不断呕吐着。
刹那间,她瞪大了双眼。
姨妈……好像很久没来了。
“你怎么了?”沉稳的男声从背后响起,在安静的通道内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,甩醒了错愕的宋伽冕。
她麻木的抬头看向他,“没事。”
“手术进行的怎么样了,需要我去打点吗?”祝承瑞看着他苍白的脸,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宋伽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故作轻松的说:“你回去把珠宝设计要求发我吧。”
“嗯。”祝承瑞皱着眉头看着擦身而过的女孩,“不急,你先缓两天。”
宋伽冕缓慢向前走着,腿如灌铅般沉重。
祝承瑞想伸手去搀扶,但最终只是悻悻地收回了手。
“有事记得找我。”
她没有回应,只是木讷的向前走着。
——
"宋小姐?"护士的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,验孕棒掉进在地,"张主任在找您。"
镜子里的人脸色青白如病房的墙,宋伽冕用冷水拍打脸颊让自己保持冷静,沙哑着喉咙回应了护士。
办公室的打印机嗡嗡作响,住院部主管推来账单:"祝先生预存的医疗费还剩最后二十万。"
墨迹未干的纸张在台灯下泛着死鱼肚白的光,宋伽冕看着纸张上冰冷的数字陷入的沉默。
"需要帮您联系祝先生吗?"
"不用!"指甲掐进掌心,她摸到包里验孕棒。
走廊转角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节奏,像定时炸弹倒计时。
祝承瑞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主任办公室。
羊绒大衣挟着夜风卷来柑橘气息,他扫过缴费单的眼神让宋伽冕想起拍卖行的鉴定师。
"续费而已,哭什么?"
支票簿展开的脆响中,他拇指擦过她湿润的眼角。
这个动作让宋伽冕想起初遇那夜。
母亲确诊癌症的那家医院走廊,他也是这样用戴着欧米茄丽的手拭去她的眼泪,然后开出一张足够买下她五年青春的支票。
电梯镜面映出两人身影,他修长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发梢。
宋伽冕盯着楼层数字跳动,忽然开口:"如果我说需要更多......"
"加多少?"祝承瑞打断她,金属打火机蓝焰腾起的瞬间,他咬住烟蒂的犬齿闪过寒光,"下次直接说数字,省得演苦情戏。"
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中,宋伽冕摸到小腹隐秘的抽痛。
当夜他比往常更粗暴,水晶吊灯在视线里晃成支离破碎的星子。
凌晨三点她蜷在床角,看着祝承瑞背对着她穿衬衫,后腰处暗红色的抓痕像一道新鲜伤口。
剧痛是在凌晨五点袭来的。
宋伽冕踉跄着扶住浴室门框时,瓷砖上蜿蜒的血迹正顺着水流漫开。
祝承瑞冲进来时领带还松垮地挂着,他抱起她的手臂肌肉紧绷,对着手机低吼的声音却泄露了颤抖:"把陈医生叫到公寓,现在!"
医用冰袋在宋伽冕大腿内侧凝出水珠,陈医生橡胶手套摩擦皮肤的声响让她想起母亲呼吸机的运作声。
祝承瑞倚在浴室门框上解袖扣,水晶纽扣撞在大理石台面的脆响惊得她瑟缩。
"轻度撕裂伤。"陈医生抬眼扫过祝承瑞,"建议暂停亲密接触。"
这话让宋伽冕攥紧了沾血的睡裙,验孕棒浮现的第二道红杠正在脑海里发烫。
祝承瑞突然嗤笑,冰袋贴上她膝弯:"现在倒娇气。"
他指尖的薄茧划过肿胀的伤口,疼痛混着快感窜上脊椎。宋伽冕别过头,看见镜中自己颈侧新鲜的吻痕红得那般刺眼。
清晨的药箱开合声惊醒了浅眠的宋伽冕。
祝承瑞背对着她调配药剂,晨光将他裁剪考究的衬衫镀成了天使的圣光。
当他托起她脚踝上药时,宋伽冕忽然发现他腕表停在早晨八点——正是上次母亲病危时他送来支票的时刻。
"最后一次了是吗?"碘伏棉球按在伤口时,她盯着他领口松开的纽扣。
祝承瑞动作微滞,忽然将整卷纱布扔进托盘:"宋小姐现在学会讨价还价了?"
金属托盘倾倒的巨响中,他双手撑在她的左右,将她死死地困在床头,眼睛深邃又锐利的盯着她,"你觉得阿姨的命能承受得住你的一再犹豫吗?嗯?"
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话,宋伽冕看见来电显示"老宅“的瞬间,祝承瑞已抓起外套。
门闭合的余震里,她咬紧唇闭上眼,眼泪如注而下。
我……我怎么如此糟糕。